医院,是一个人人怕去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。这里,每天上演着生离死别的悲情。这里,有职业的冷漠与亲情的温热。这里,用无数事实证明了一件事:钱,真是万能的。今天看到一个新闻,武汉某医院为病人缝好了受伤的手,因为钱不够交不了费,医生不用麻药拆掉了缝合好的线……
全国各地有多少医院我不知道,每个医院每天的忙碌,我知道。每家医院生意兴隆,我知道。我,还知道什么?
小时候在农村,到县医院看病,是去大医院。步行三十里路的距离,让到县医院看病,成了一件很难实现的事儿,除非合作医疗室医生让转院,不会有人主动提出去大医院看病。万能的合作医疗室医生,上一分钟给人打针,下一分钟便给病人的肿疖开刀引脓。医疗室里可能就一个医生,最多两个人,负责了整个大队的男女老少健康管理。
如今,医院的仪器越来越先进。专科的主任、副主任医生越来越多。挂号的费用越来越高。看病的流程越来越复杂。只要你走进医院看病,不管是感冒还是痔疮,一堆检查单必不可少,从大便小便咳嗽痰,到心肝五脏膀胱肾。为什么?帮助医生诊断病情。
那么多检查做完了,医生会告诉大概是什么病,有这样几种药可用。不过,A药副作用大,B药医院没有,C药不错,是自费药。用什么,病人或家属定。
这是一条艰难的选择题。理论上,谁不愿意用好药?可是,自费两个字,像沉重的石头,砸在了面前。能抗得动这块石头吗?分明是对病人和家属最严格的考试。尤其对于有患了重大疾病的病人和家庭,简直是摧残。
半夜里,被一阵压抑的哭声惊醒。声音苍老而悲凉。是那个白天哭过一次的老爷子?老爷子今年八十三岁。生病的是八十一岁的老太婆。白天,老两口颤颤巍巍地在迷宫一般的医院里,转了一天。做完检查回到病房,老爷子便哭了。夜里怎么又哭了?好像没听说老太婆检查结果不好啊。
悄悄起身,想去看看。他们的病房,距离我们大概有三四个房间。在并不安静的急诊住院部,这样的哭声也不多见。哭泣的多是女人,男人尤其是年迈的老者,怎么会哭?在走廊遇到护士。她轻轻告诉我说,老爷子从陪护椅子上翻身掉地上了。
陪护椅不高,窄。硬邦邦地睡上面很不舒服。从椅子上摔地上,不会严重。他哭,一定是哭自己的苦。老两口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。传统的重男轻女,让女儿们被伤害的很重。出嫁后,基本上非不得已不回娘家。
老两口有钱,拆迁分得三套房子。但是,两个儿子都争要最大的一套。最后,大房子给了小儿子。大儿子夫妻很不满意,扬言以后有事别找他们。拿了大房子的小儿子,不相信老两口只是给了大儿子一套小点的房子,认为一定贴补了现金。没拿到一分钱的两个女儿,自然意见一肚子。所以,老太婆病了,一个靠不上。
都是叫钱害的。假如没有横财,或许这是个和睦的大家庭?有重男轻女思想在,这个家可能就没有和睦过。两个女儿婚后不回家,便是证明。老两口现在还能相互扶持着。总有一天,剩下的一个人,如何度过剩下的岁月?
老头老太的故事,还在继续。一碗水端不平的家庭,这样的结局,隐隐藏在他们人生的青年,初为人父母的时候。
老爷子的哭声还隐隐响着,大声的争吵,瞬间响起。声音洪亮,底气十足的中老年男人,可以在大庭广众下,乱七八糟地训斥他妻子。这是个周六,医院很忙。八点多,争吵声已经开始。大概男的骂十句,女的回一句。女的说的什么听不清楚,男的的叱骂,很响。
他骂得很难听,像泼妇骂大街一样毫无顾忌地冒出一串串“儿童不宜”。这是怎么啦?是昨天还是前天晚饭时,还看到这个妻子在护士们的反对声中,拖出床头柜,拉出陪护椅。老两口一起到电梯大厅里吃晚饭。理由是空气好。吃晚饭很长时间,两个人肩靠肩对着玻璃墙看夕阳的情景,那么温馨。转眼就是仇人?
原来,晚上两人偷偷回家了。在家里不知为什么斗嘴争执。妻子威胁说,再骂明天不去陪他,便将一腔怒气留到第二天回医院后爆发。他可能有恃无恐,医院里人多,妻子既不敢回嘴,也不敢离去。
在医院里,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。生病了就是大爷,家人们要围他着转,还说一不二了。想来在家中,极少会是脾气温和之人。生病住院,放大了他们个性中的弱点。他们自负执拗的背后,隐藏了深深的自卑。在外面,像个人;回到家,不是人!
忽然,所有的医护,奔跑往楼梯口一间病房。病人突发状况,他们紧急赶去。大约半个多小时,病床拖了出来。病人身上缠满了不同颜色的线,监护仪、输液架等,跟着床一起搬出。家属跟在后面,满脸泪水。
这是医院里最不该出现却是最常出现的景。送进医院是尽人事,能不能治好回家,便是天意了。天地之间,人是万千生物中的一种。人人都想长生不老,却不知在生下来那一刻,已经注定了结局。医院,能修改命运吗?
有人说,能。就看你有多少钱。可是,古往今来,有权有势有名有利的人,有哪个活过了千年?
医院越建越多越建越大,却始终跟不上病人增多的节奏。这是为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