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|蒙山樵夫
春风真有能耐啊,锦衣袖口迎风一摆,冬日的穷山恶水,摇身一变,曾经的沟沟坎坎,一下子就成了花海。山岭薄地穷乡僻壤,能得花朵们的青睐,那是几世修来的福。含苞的花蕊偷看着春风,绽放的花瓣展开了嫩掌,春色挥洒,花蕊弄情,这花海妆扮的山山岭岭,卖首弄姿,风情万种,颇能招蜂引蝶。嘤嘤嗡嗡的阵势,是春之声的大场面。这春色里,有花枝招展,有翠鸟欢鸣,有蜂飞蝶舞,还有那些痴心于花海的追花人。
花海是家,蜜蜂是伴,冯子16岁起追花,总让人猜想他的浪漫。都说冯子迷上了花精柳怪,带着蜂箱赶花海,30年痴心不改。也有伙伴戏称冯子曰“老蜂”。列为看官,花海里有何等传奇,“老蜂”与花精柳怪有着怎样浪漫的故事。要不,我们也跟着这“老蜂”闯一闯属于他的花海。
“老蜂”这30年的职业养蜂人还真是练的童子功。小孩子时跟小伙伴捣大马蜂,那时的冯子也真是小伙伴们难得的勇猛。虽然被那羊屎蛋子的大马蜂蜇得鼻青脸肿,他愣是装英雄。在他眼里,这大马蜂太恶心太可恶。见到它焉能不除?可是,这小子见到嘤嘤嗡嗡的蜜蜂,真是爱怜到极点。有一次竟然偷了家里换盐巴的鸡蛋换了白糖去喂蜜蜂。你说,他娘老子岂不是一顿棍棒揍得屁股肿。
追花的冯子带着蜂箱走天涯,虽然过早下学,山岭花海成了他的课堂。从东北到西南,大江南北,到处都是他的课堂。他记下蜜蜂成长的周期,记下花期的长短,功课做得认真呢。夜晚繁星满天,连蜂王都睡了他也不睡,蜜蜂喜欢的他都喜欢。白日割蜜忙,清风送花香。一年四季赶花海,风吹日晒痴心不改。这冯子不仅自己爱上了那一箱箱蜜蜂,也让自己的妻子爱上了养蜂。带着自己新婚的妻子,这夫妻一路赶花海。职业的养蜂人漂泊在外总算有个家。那是什么样的家呢?树林边、山脚下,一顶帆布帐篷,几根竹竿子撑起的一张帆布,在这露天野外就撑起了自己的家。一张小床,几个蜂蜜桶,两个木厨,这就是家当。白天工作,放蜂采蜜,晚上帐篷里面望星星。与爱蜂为伍,有贤妻相伴,追着花期走四方。这不是浪漫么?
山脚下,已经远离了村庄,四周的原野,虫籁低鸣,有时还有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。以自然为家,就得过昆虫的日子,就得过飞禽走兽的生活。睡梦里是蛇的身躯在盘旋,梦中惊醒,帐篷外盘踞了好多蛇。在惊恐之际,他还是定定神,没把蛇当敌人,虽然害怕,在与蛇群的周旋中首先要保护自己。是自己侵入了蛇的领地了吗?他用手铲掘土密封帐篷,喷洒酒精。与蛇群竟然和平相处互不侵犯。惊心动魄的一幕,可真吓坏了自己的妻子。
追花的日子一点也不浪漫。六年的养蜂学习,他出师了。22岁他带着娘老子的血汗钱置办蜂箱开始独闯天涯赶花海。一个毛头小子,到人家陌生的地盘,放蜂采蜜。且不说风餐露宿,吃尽苦头,有时把自己的本钱都搭进去。这养蜂跟在家种庄稼一样,也得看年景。遇到风调雨顺好年景,也能收个五谷丰登。赶花海去养蜂,如果遇到好天气好花期,酿得好蜜卖个好价钱。可是,赶上老天考验阴雨连绵,还得搭上本钱,连回家的路费都换不来。这漂泊花海的养蜂人,养蜂也是挣命啊。
养蜂人的生活就是漂泊天涯,赶花期就要频繁搬家。搬家就是准备一次“战役”。联系租赁公司租车,给蜂箱标号,蜂箱打上绳。要给蜜蜂准备好充足的水和食物,太阳落山了,蜜蜂回家了,老冯就要搬家了。一根扁担挑起蜂箱一个一个地运到车上,每个蜂箱大概有七八十斤重,一担就要有一百五六十斤。这200多箱蜜蜂,就是他一担担挑到车上。汗水湿透衣裳,这一箱箱蜂,可是老冯的命啊。行走的路途,安睡的蜜蜂。老冯就陪着蜂箱,为蜜蜂们做起了“安保”。疲困、劳乏,坐下真的就睁不开眼。吸烟都不能提神。那一次夜行,就差几十公分要车翻到河里,车撞到桥的护栏。冯子说是蜂王救了一家性命。他相信自己那么热爱蜜蜂,那蜂王肯定在危难之际施以援手,冯子信这个。爱不仅在人世间,还在人蜂之间。这一次,又是有惊无险。
到了新的营地,又是山脚下距离花海最近的地方,重新安家搭帐篷卸蜂箱。这就是养蜂人的辛劳。搬这一次家,几十个小时不能睡觉,真的困乏了,捉只峰子蜇一下,就困意全解了。闻到花香,看到花海,给蜂们找到新的家,冯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家。看蜜蜂们飞来飞去嘤嘤嗡嗡忙个不停,老冯夫妻俩也像这蜜蜂一样忙忙碌碌。
花海为家,一年四季追着花期赶,这就是养蜂人的生活。职业养蜂人的冯子夫妻一年到头,从东北到江南,颠颠簸簸,风里来雨里去,放蜂酿蜜。最为闹心的就是客户的误解。几乎每一位来买蜜的人都会问一句,你们家的蜂蜜是真的吗?能不能卖给我一点纯正的蜂蜜?冯子都要一遍一遍给他们讲自家的蜂蜜是怎么样产的,真蜂蜜和假蜂蜜应该如何鉴别。有些时候苦口波婆心的给别人讲半天,还卖不出去一斤蜂蜜。这人世间的信任啊,是被风吹落的花瓣吗?
老冯花海为家,蜜蜂为伴,风雨已砥砺他坚强的性格。有一天他的蜜蜂采集喷过农药的花朵,死掉了,他听惯了这嘤嘤嗡嗡的声音,这声音突然就这么没有了,整个花海死一般的寂静,他抱着蜂箱痛哭。这悲伤,这泪水,这男子汉的嚎哭里是如何绞心的痛。老天你惩罚我吧?为啥惩罚这些可怜的生灵!“老蜂”哭蜜蜂,竟然是嘤嘤嗡嗡的声音。
岁月让当年的冯子变成的老冯,刀刻的皱纹,细长的脸型,一辈子与蜜蜂打交道,老冯越来越像老蜂了,他是蜂的“王”,所有的蜂子都是自家孩子。这生灵让他养家糊口,他将自己的爱心和事业都给了这蜜蜂。他知道,这养蜂人的事业,是酿蜜的事业,是花朵的事业,更是孕育果实的事业。养蜂不仅仅是自己养家糊口的生计营生,更是一个传粉育果的事业。如果没有蜜蜂的采蜜,花朵怎么传粉呢?蔬果又怎能孕育果实呢?这养蜂人也是蔬果生产一个不可替代的链条。
眼看着养蜂人渐渐越来越少,年轻人不愿再受这样辛苦,老冯却痴心不改。“不论平地与山尖,无限风光尽被占。采得百花成蜜后,为谁辛苦为谁甜。”这唐代诗人罗隐怎么这样解老冯的心呢?老冯和他的蜜蜂占尽无限风光,却无暇流连这花海的灿烂。
追花的“老蜂”,又带着自己蜜蜂踏上了追花的路程,是谁在召唤他,他的前世就是蜂吗?
(作者注:本文插图由文章主人公女儿冯玉奇提供的现场照片)
作者简介:
陈凯,笔名蒙山樵夫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,山东省第三十届作家高研班学员,临沂市作家协会沂蒙文学大讲堂讲师团讲师。在国内报刊发文200篇,以散文回报故土亲人养育之恩。先后获届第二届青未了散文奖。著有散文集《风从故乡来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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